厦大物理科学与技术学院
有这样一位老师
他讲课不用话筒
但每个字都能清晰地传达给最后一排的同学
他讲课也不用手稿
但推导的每个步骤都清晰易懂
他年逾花甲
本可以享受安逸的退休生活
但是却毅然选择了以返聘教师的身份重返教学

他是厦门大学物理系教授张志鹏
是什么让他选择继续坚守三尺讲台?
他的答案是:放不下
张志鹏从小便展现出了在数理方面的天赋。1979年,16岁的张志鹏与400余万考生参加高考,数理方面的优势让他脱颖而出,考入了厦大物理系。
自此,在长达40余年的时间里,张志鹏从未离开过厦大物理系。
学生时期,张志鹏稳扎稳打。如何学好一门课?张志鹏的方法很简单——刷题,300道题是他给自己设置的底线,每道题张志鹏都会翻来覆去做好几遍。
买不起书,他就把图书馆书架上的所有习题书全部搬下来,遮住答案,不看书不看公式,尝试着自己从头到尾推导下来。
张志鹏将物理学的学习比作串联结构,“每一个步骤都要清清楚楚,才能让知识点像电路一样被串联起来。”这种学习习惯被同样应用于他的教学中。
他面向本科生和研究生共开设了5门课程,包括本科生专业课程《数学物理方法》《量子力学》《电动力学》,研究生专业课程《群论》和《高等量子力学》。在张志鹏的课上,他也试图在学生的脑中搭建一套完整的“串联”知识体系。

把概念讲透是张志鹏建立“串联”知识体系的第一步,从熟悉的物理概念出发,“旁敲侧击”地打通陌生概念的“面罩”,张志鹏像引路人般带领学生一点点深入知识隧道,慢慢廓清所学知识的框架脉络,“先建立一个框架,然后细化来读,这样学习才有长进,如果漫无目的地学习,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学习的效果就很差。”
在他的讲授中,似乎有种魔力,能带领同学们拨开纷繁复杂的数理细节,更清晰地窥见物理学的框架。

搭建完框架的下一步就是细化枝干。张志鹏会不厌其烦地详细介绍每一种解题方法的长处与短处,然后通过习题进一步强化,帮助学生们真正理解、掌握每一种数学方法。“你要知道每一种工具都有什么作用,在你应用的时候才能举一反三。”
“每一步推导都很清楚”“张老师能将复杂的知识掰碎讲得清晰易懂”“张老师的点拨能让我将前后的知识串起来”这是同学们对张志鹏课程的评价。
张志鹏的课堂涵盖面广,由点及面,延伸许多知识点,但他的课堂聚焦点很细微,具体到某个初始条件是否规范,“对知识点了然于胸,讲课才能有的放矢。”这份从容,离不开张志鹏几十年的向下积淀与向上探索。
刚走上教学岗时,张志鹏习惯手写板书,往往一节课下来,黑板的每个缝隙都被填得满满当当。学生们向他反映板书太多,难以同时兼顾记录与听课。为了让学生专注课堂,更好地掌握知识,张志鹏开始自学LaTex软件,尝试着用它将课堂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成讲义,在课前发给学生预习。

张志鹏向学生们调侃自己的讲义是四处“抄”来的,其中既积淀了几十年的旧经验,还融合了四处检索得来的新例题,也会根据学生的提问不断修改。一学期修改六七次讲义是张志鹏的常态,也正因如此,这份讲义越来越厚,越来越成为学生们学习路上的“好帮手”,不少学生哪怕在结课后也翻出讲义复习。
张志鹏喜欢穿衬衫,衬衫扎进裤腰,显得有精气神。他讲课时几乎调动了所有的感官,一只手捏着粉笔头,一只手随着流畅的思路挥舞,眼睛透过镜框观察学生的表情,“能听懂吗?”,如果学生显露困惑的表情,他能立马捕捉到,从前置内容开始重新讲解一遍。
2022级物理系本科生马景宜提起张老师讲课的样子:“仿佛全身上下每块肌肉都在用力。”一节课下来,张志鹏的衬衫会被汗水浸湿一半。

两年前,张志鹏年满六十岁,光荣退休,但有个现实难题摆在眼前,研究生课程《高等量子力学》授课老师紧张,“我从16岁就进到物理系,现在已经六十几了,我在物理系待了45年,我希望在有生之年多做点贡献。”张志鹏几乎没有犹豫,便以返聘教师的身份继续接手《数学物理方法》和《高等量子力学》两门课程,一周上10节课。
因为放不下,所以离不开,多年来张志鹏养成了一个固定习惯:做最早走进教室和最晚离开教室的人。

为了提高上课效率,张志鹏会提前到教室打开教学设备,在黑板上誊抄本节课需要用到的公式;下课后,张志鹏仍然站在讲台上,俨然一个守护者,继续留在教室为学生答疑,少则十几分钟长则一个小时,直至最后一名学生离开教室。
不间断地回答完同学们的疑问后,他总要一次次抬头再反复确认,是不是大家都问完问题了,直到看到同学们都收拾好离开教室后,他才会一点一点擦净四块黑板上的板书,再收拾公文包离开。

课后张志鹏也时刻牵挂着学生的学习,他是课群里最活跃的人,每讲完一章的课程,无论多晚张志鹏都会记得上传课件,提醒同学们按时复习,还会提醒学生有问题私聊他。“张老师哪怕凌晨一两点都会回消息。”2022级天文学本科生武赫说。
这份牵挂还体现在他总是自愿给学生“开小灶”。张志鹏犹记得,自己在读书的时候,所有老师都开设习题课,仿佛已经成为一个天经地义的传统。等他自己成为一名老师后,他也将这一传统继承下来。
张志鹏每学期会面向全年级段的学生额外开4次习题课,自愿上课,学生们也自愿听课,不计入学分。但每一次,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总是坐得满满当当,为了抢到一个好座位,同学们不惜在周末起个大早来到教室。

从早上8:30到11:30,张志鹏像渔夫般帮助同学们打捞起遗忘的知识点,编织成脉络分明的知识网,兜起学生们考试周前的焦虑与不安。张志鹏会系统性地梳理一遍知识框架,带领同学们回顾解题方法,剩余的时间则是例题应用。
“习题课帮助我把一学期的知识点从头至尾回顾了一遍,强化了一遍我快忘记的细节内容,帮助我们在考试中写得更加得心应手。”马景宜从习题课中受益匪浅,直至结课后,遇到不懂的习题,她还是会翻出张志鹏留下的讲义温习一遍。

张志鹏常对学生说:“只要你肯学,我就会尽力教”,他的办公室向所有学生敞开,在给学生答疑的过程中,他会很快明白学生的“痛点”,由表及里地帮助学生打通堵点,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马景宜曾向张志鹏请教有关柱函数的算法,经过交流后,张志鹏发现她之所以没搞懂,是因为对边界条件的理解有一些偏差,便及时纠正了她思维上的漏洞,“我经常自因为拘泥于数学方面的细节推导,没有重视物理思想,张老师会帮我拨云见日般从数学世界中脱离出来。”马景宜说。

“只要你有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他从不吝啬和学生交流,“我已经退休了,平时基本不在办公室待着,如果你们有问题的话,可以在我上课的时候来找我,或者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邮件,我一定会如约而至。”如今在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攻读硕士的舒宇涵至今都还记得张老师的原话。去年舒宇涵备战考研时,因为开始复习的时间较晚,她总觉得心中没底,张老师的一番话像强心针般,抚平了她内心的焦灼,也让她往后的复习更加踏实。
也有人问过他,你这样乐此不疲,值得吗?他总是笑着摆摆手说,“所有的辛苦,只要学生有成长,就是对老师最大的回报了。”
在厦大工作的几十年,张志鹏做过物理系的辅导员、班主任、本科生导师,也担任过工会主席,用张志鹏自己的话来说“做得很杂”,但他的电话号码几十年来没有换过,因为他希望学生有需要时打电话可以联系到他。

张志鹏指导青年教师参加教学技能比赛
担任辅导员和班主任期间,张志鹏与学生打交道的地方很多,在学生们眼里,他是那种“懂学生”的老师。他总是站在学生的角度帮助他们解决问题。
2023年,厦大物理迎来学科百年,从2022年10月开始,物理系面向广大师生征集文稿,回忆恩师事迹。1986级物理系校友林冰借此机会撰写了一篇回忆录,回忆录里面记叙了与恩师张志鹏相处的点滴。
林冰刚入校时,张志鹏24岁,刚当上辅导员,他像一个大哥哥般与学生们相处,挂念着学生们的学习生活,林冰在回忆录中写道:“张老师有时还趁宿舍关了灯,在宿舍外巡房,听听学生有什么抱怨,第二天就及时找学生干部去想办法解决,对于调皮捣蛋的同学,他也耐心交流,因材施教,跟他们在一起做游戏,深深赢得了同学们的心。”
林冰毕业那年是1990年,当时有不少学生陷入对前途的迷茫,无论学生是自主创业还是找工作,张志鹏都尽心尽力帮忙。转眼间三十载过去,林冰在事业上已取得一番成就,学生时期遇到的真诚纯良的老师,始终温暖着她,“步入社会后,大部分人关心你飞得高不高,恭喜你取得了哪些成就,只有老师总是让我不要那么累。”
担任辅导员和班主任的这些年里,张志鹏奉行“学生有要求,老师就行动”,他从不嫌麻烦,经常为了学生的事情东奔西走,竭尽所能。
曾经淋过雨,也想为别人撑把伞。在张志鹏刚入职的前几年,国家的高等教育补助政策尚不够完善,他曾在校门口亲眼目睹有学生因为交不起学费,硬生生被父亲带走。此情此景令他无比心痛。
一次,张志鹏得知某个新生班级有多位贫困学生,他主动联系了几位物理系毕业校友,“能不能帮帮这些学生……”
校友们都纷纷伸出了援手,对这几位贫困学生进行大学四年的一对一资助帮扶,解决了学生在经济上的困难,可以专心学业。“很多事情对老师来讲是小事,对学生来讲就是大事。”或许一通电话、一次长谈、一次解答就能解决学生的大问题,张志鹏对此总是甘之如饴。
“我读大学的时候,学校每年给我们二十一块五毛的助学金,让我不用担心钱不够花,我对厦大常怀感恩之情。”张志鹏将这份恩情藏于心中,彰显于对学生的关怀里。
“不放弃每个学生”是张志鹏多年来坚持的原则,有学生沉迷游戏导致挂科太多,他主动介入,联系家长帮助劝导,联系专业老师帮助学生补功课;有学生原本成绩平平,在听过《数学物理方法》课程后产生了浓厚兴趣,也走上了学术研究的道路,成为别人的老师……

2023年厦大物理校友聚会
每一年校友回校,总会主动联系张志鹏一起吃饭,茶余饭后共同谈起这些鲜活的故事,张志鹏从不邀功,他总说,“我把学生看成自己的小孩,帮他们做这些事都是很自然的。”
四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愈发让张志鹏“放不下”。放不下厦大物理学科的发展,放不下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们,放不下自己对于教学的执着与认真。
张志鹏认为每一代人都有时代的烙印,“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是时代留给他的烙印,也是他的人生底色,“尽力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把课程讲好,让学生能够学有所获,这是我毕生的追求。”